蓝烟

本章加上一章，来自于lo主对桂姨事件的全部怨念=v=

本章依旧主楼诚……

七

东方泛白的时候，明诚起身告辞，谢过杨慕初的招待，杨慕初表示不必在意，两人没有过多客套，就此分别。

杨慕初看着明诚的背影，若有所思。黑暗中的软弱和心事随着白昼的到来而被重新放回心底最深处，杨慕初重新回到战斗状态，明诚亦如是。

明楼这一晚睡的并不踏实，反反复复的做着梦。年幼的阿诚在他的梦中徘徊，明明是遍体鳞伤，充满恐惧，眼中却带着不肯屈服的倔强。那孩子就这样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明楼，眼神中带着期盼和希望，他想走过去抱住那孩子，刚刚踏出一步，那孩子突然变换成昨晚的阿诚，眼神从期待变成了不解和失落。他想开口解释，那孩子却又一次出现。这一大一小交替着在他眼前出现，用眼神一下下的戳着他的心，却不肯给他解释和弥补的机会。如此反复，直教人精疲力竭，却不得解脱。

待到明楼终于从梦中解脱，回到现实，天色已经大亮。明楼看着窗外的天，叹了口气，起床洗漱。

明诚端着早餐来到明楼房间的时候，明楼刚换好衣服。两人目光相汇，然后都笑了。两人的眼睛下，黑眼圈清晰可见。

“这下好了，成两只熊猫了。”明楼揉了揉自己的眼睛，又看了看明诚的，“这也不知道得多久能消下去。”

“反正今天过年，没什么事情，下午睡个午觉补一补应该会好一点。”明诚把早餐放在茶几上，“大哥先吃早餐吧。”

“桂姨的事，考虑的怎么样了？”明楼其实并不想提这件事，可这件事必须尽早解决，拖下去不是办法。快刀斩乱麻，才能尽快除了痛苦。

“咱能不说这事么？”明诚的脸果然又拉了下来，刚刚轻松的气氛也消失殆尽。

“阿诚，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，或许……”明楼还想再劝劝，可他看到明诚暗淡了许多的眼神，实在说不出口，只得改口，“好，听你的，不说了，坐下吃饭。”

“大哥是不是觉得，阿诚不懂事，不该如此固执，二十年前的事情了，何必现在还不肯放下？”明诚想自己大概是酒劲还没过去，平时能够压得住的话，今天却是不吐不快了。

“阿诚，我只是不想你再用二十年前的事情折磨自己。”明楼叹了口气道。

“大哥，是她二十年后再次闯进我的生活，难道我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吗？你一直在劝我放下，可是你知道你让我放下的是什么吗？你当年看到的不过冰山一角，你真的了解所有事情的经过吗？你知不知道……”明诚突然不想说下去了，是了，他不知道。当年他所受的苦，还有这些年断断续续的梦。明楼不知道，明镜也不知道。他们只以为，过去的事就过去的好，可许多事情，并不是过去那么简单。他们待他再好，也不能变成他，谁也不能变成他，除了他，谁也不明白他当时的绝望。

明诚想，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在意的是什么。桂姨已经不可能再伤害他了，无论二十年前她如何虐待他，他现在已经长大成人，有了足够的自保能力，谁也不可能再轻易伤害他了。他看着桂姨的时候可以很平静，因为他不怕她了，也可以完全忽视她。他在意的是，明镜背着他答应桂姨回来，他在意的是，明楼如此的不懂他。

别人都可以来做说教先生，告诉他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吧。可是这个人不该是明楼。

这个人明明是救他出苦海的人，亲眼见证了他的苦难，亲口答应了要保他护他。二十年前，这个人把他护在身后，赶桂姨出门，告诉桂姨以后再也别想见到他，别想伤害他。明诚永远记得那一天，那个站在自己前面护着自己的高大的身影，那个时候他就暗暗发誓，要赶紧强大起来，努力追赶这个人的步伐，成为他可以依靠的，能够跟他并肩的人，全力守护他的背后。可是二十年后的今天，还是这个人，语重心长的对他说，她都已经回来了，过去的事就放下吧。仿佛守了二十年的誓言突然被毁了约。

到底是他太矫情，还是明楼太宽容？又或者，只是因为，明楼从来不曾从他的角度，想过这个问题。

想到这里，明诚倒是笑了，自嘲的笑着摇摇头，没有那么多或者，他大哥，只是不知道。他即使满肚子的委屈，满脑子的理由，却要如何，同不知道争辩？

“算了，大哥你吃早饭吧，我去趟海军俱乐部。”明诚觉得这话题继续下去没有任何意义，干脆不再提了。

“南田要见你？”明楼知道明诚不想再谈这件事，也不想再勉强他。刚刚明诚的质问倒是让他有所顿悟，他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重点，但是他需要些时间捋顺清楚。

“她是不是怀疑我们了？”说到正事，明诚迅速回到战斗状态。

“坐下说。”明楼拉着明诚坐下，递了杯牛奶给他，“边吃边说。”

明诚喝了一夜的酒，也的确吃不下什么，喝了半杯牛奶，计策也商量的差不多了。

“我知道怎么做了，大哥你慢慢吃，我先走了。”明诚把牛奶放下，起身准备出门。

“恩，去吧。”明楼知道明诚没什么胃口，也就随他去了，“对了，你去把那个刚回来的小家伙叫起来，我们哥俩也该好好聊聊了。”

“昨天折腾到后半夜，他现在肯定还睡着呢，这大过年的……”你睡不好就不让别人睡啊，明诚腹诽。

“你还有心情管他，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情吧。”明楼一眼瞪过去，拿出大哥的威严。

“好，我去叫。”明诚撇撇嘴走出门，又从门缝露出半个身子，“别发火啊。”

“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发火呢？”

“你发不发火我不知道，但是我知道，他一定会让你发火。”明诚吐槽完毕，闪人。

“这小子……”明楼看着明诚跟他调侃，倒是松了口气。还肯这样，就说明他情绪好一些了。这孩子打小心事就重，一直压着可不是好事。

明楼伸手揉了揉额头，叹了口气，桂姨这件事，到底怎么办才好呢。

明诚叫了明台起床，然后出门去海军俱乐部同南田洋子周旋。

明楼书房里，明楼和明台也是互相试探，话里处处透着玄机。

大年初一的下午，明楼被明镜叫到房间去商量桂姨的事情，明台趁机潜入明楼的书房窃取情报。明诚进门撞见，也不点破，顺着明台的意思让他得了自己想要的。

打发走明台，明诚和明楼才关上门谈正事。

“下手很干净，毒蜂训练的还不错。”明诚评价。

“这小子，他是投石问路来了。”明楼看了一眼自己的公文包，轻哼了一声。

“明台是个聪明人，看似透明，其实复杂。”

“他刚回来，一定急于探知我们的真实身份。你要把握好，东西不能一次给他太多，不要冒进。”明楼嘱咐。

“我明白。”明诚点点头。

“我安排你办的事情，怎么样了？”明楼走到书桌前坐下，继续问。

“大姐前阵子在汇丰银行开了个保险箱，当天下午就存了许多东西进去。我想，大姐应该是利用保险箱向别人传送物资，这是保险箱密码。”明诚把手上的纸条递给明楼，“还有件事，我发现，杨氏企业上报的矿厂开矿所需的炸药数有问题，账目上做的很干净，但是因为上次的事情，我特别注意了一下，所以还是发现了问题。”

“你怎么看？”明楼看着明诚问。

“有可能只是黑市买卖，也有可能，大哥还记得上次多出来的一箱货吗？”明诚说着自己的推测。

“如果是后者，你觉得，他只是红色资本家，还是战友？”

“我查到，杨慕初跟春和医院的院长夏跃春私交甚密，两人据说是医学院的同学。夏院长可是不会随便交朋友的。”明诚继续大胆的推断。

“你是说，飘风？”明楼倒是也明白了明诚的意思，“这倒是可以试上一试。你去联系夏跃春，要求约见飘风。”

“明白。”明诚点点头。

“阿诚啊，辛苦你了。”明楼满眼歉意的看着明诚。

“大哥，你什么意思啊？”明楼突然这样说话，倒是让明诚有些不知所措。

“你知道，有些事情，我是说家里的事情，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。桂姨的事情，是我考虑不周了。我和大姐已经说好了，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，我们都一定尊重你。大姐怕是还会劝劝你的，我也拦不住，但是我保证，我这里，绝对不会再劝说你一句。”明楼看着明诚放松下来的神情，知道自己是猜对了，“大哥跟你道歉，大哥不该劝你怎样做，桂姨这件事，我们都不是你，我们都没资格替你说原谅。”

“谢谢大哥。”明诚觉得自己解脱了，心中的郁结也随之消散。他大哥，即使不知道，不能感同身受，但到底是懂他的。

明镜还是找了明诚过去劝说，明诚也是硬着一口气不肯同意。明镜无奈，却也只能选择尊重，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，总不能为了这件事伤了他的心。

可明诚到底是明诚，那孩子固执倔强，心思却清澈见底，善良真诚。不过是听了几句桂姨悲惨的遭遇，听得到什么妄想症的借口，看见了那人有些不灵便的腿脚，便狠不下心了。追出去的时候，明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。点头同意的时候，他看见松了口气的明镜，和满是心疼的明楼，倒也觉得值了。

桂姨之后好也罢坏也罢，他已经是明诚了，他不再怕她，不再爱她，也不再恨她。明诚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心灵上的平静。

他想，也许大哥是对的，过去的事情，面对了，放下了，才能更好地向前走。

TBC